唐

今天踏入自习室的第一步，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灰蒙蒙的压抑感。

——Karry学长和马班长吵架了。

平日里最活跃的两个人沉默下来，自习室其他人便也只能陷入尴尬。

低沉的气压逼迫得让人透不过气，而却似乎是要永无尽头地延续下去。

“千智赫。”

持久的安静终究被打破，却更让被唤到名字的人惶恐不安。

千智赫疑惑地抬头看背好书包站起来的Karry，“……？”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那人却是没什么表情，只朝他挑挑眉，“走吧。”

千智赫微微怔了一刻，随即乖巧地点头收拾好书包，跟在Karry后边走了。

冬日的黑夜总比别的季节来的快，不过六点多些，天色就有了被黑色渲染的意味，街道边的，家家户户的灯光一盏一盏，一块一块地点亮。

Karry心情好像还不错，断断续续地哼着歌儿，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但是按理说，Karry学长和马班长吵架的话，Karry学长应该心情很不好啊。

千智赫怎么也理不清这个问题。

而走在前面的Karry发现小学弟一直自顾自地低着脑袋不知胡思乱想些什么，便停下脚步等他跟上来。

于是没看路的千智赫撞到了Karry的肩膀。

“……”

Karry哭笑不得，“你都不看路的吗？”

从一个人的世界被硬生生扯回现实的小学弟捂着额头无语。

 

Karry无奈地伸手想要去摸他额头，但先触碰到他覆在额头上的手。

一碰便蹙起了眉。

“你手怎么这么冰？”

“……不知道。”

小学弟还是那副讷讷的模样。

无名火就这样蹿上来了，他气呼呼地把小学弟的手抓过来塞到他外套暖融融的口袋里，一本正经地命令着，

“手暖之前不许收回去！”

千智赫收回原本想要挣脱的力度，呆滞地点点头，心里禁不住感叹。

他怎么可以对谁都这么温柔呢。

青春期的男孩子是个个都不怕冬天的，所以即使这么冷的天气，一星期一场的篮球赛还是没有中断过。

在一群穿着短袖衫的学长面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千智赫显得格格不入。

他坐在篮球场旁的小石凳上，目光四处找寻Karry的身影。

几乎不费力气就找到了。

他在和马班长说笑，马班长似乎是说了些什么招惹他的话，他气恼地伸手推了推马班长的头，脸上却那么开心地笑着。

哈一口气就飘出一大团轻柔的雾，在空中浮游着打旋儿，转眼就散尽了。

他把自己的围巾往上提了提，软绵绵的触感降临在他鼻尖，呼吸的空气从棉线间的缝隙悄悄溜进来，钻进胸口，丝丝缕缕地疼着。

真冷啊。

结果不出所料，Karry和马思远那队赢了。

Karry搂着马思远的肩走在众人前头，披星戴月，喝彩不绝，似乎能把整个世界都照耀。

千智赫觉得胸口隐隐生疼，痛感一点一点将他整个人，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一一漫过。

兴许是身体资质不够好，运动细胞也不够强大，他总是无法像别的男孩子一样把篮球精准无误地投入篮筐里。

许多次请教关系好的同学，许多次在漫着暮色的篮球场上一个人一遍又一遍地练习那几个简单之极的动作。

疲惫，又倔强地不愿意懈怠。

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递出加入篮球队的申请表，意料之中的被拒绝了。

他对老师抱歉的神色并没有多大怨念，反正原来也不抱有多少希冀。

可是……

可是啊。

明明我也很想和你并肩的。

他吸吸鼻子，抑制住又要萌芽的委屈，走上前跟Karry打招呼。

“诶，智赫你来啦。”Karry看见他来了，心情大好，稍有得意地朝他炫耀，字里行间都是掩饰不住的神气，“我们又赢了哦。”

他弯弯嘴角，“我知道。恭喜。”

“Karry你可别谦虚了，每次赢都归功于你和马班长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学长起哄，“千智赫你说是吧？”

千智赫一怔，随即轻轻“嗯”了一声，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看他们打闹，却听不入任何话语。

“喂，千智赫。”

最后是一道熟悉的声线将他拉回。

Karry定定地看着他，眼底神情琢磨不透。

“你也去学打篮球吧，这样我们可以一起打。”

“……不了。”他毫不犹豫地摇摇头，笑得尴尬，“学不会的。”

Karry不知为何皱起了眉，又盯了他一会儿，才收回了目光。

有些事情真的不可以强求。

大多数人的爱情表述方式是炽热又明显的，从举手投足间都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这个人”。

而千智赫唯有沉默。

之前去亲戚家的时候，亲戚家小姑娘正苦恼着作文该怎么写，于是屁颠屁颠地跑来问他。

“智赫哥哥，你觉得你是什么啊？”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竹子。”

“为什么是竹子呢？”

“……”

大概是竹子如他一般，承受寒意彻骨的风霜，却能水波不兴，波澜不惊，沉默又坚执。

他的这份暗恋也是。

一遍遍品尝过苦涩，却仍能够固执地坚持。

明知所要面临的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风霜，永无尽头的孤独，也能一腔孤勇地撑下去。

在早上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奏响时，千智赫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发了一个早上的呆。

脑袋乱成一滩浆糊，额头与双手都滚烫得可怕，双眼沉甸甸地阻挡不了汹涌的困倦。

大概是这几天晚上乱蹬被子的结果。

不经意低头看，桌上摊开的草稿纸居然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每笔每划都携眷着炽热的心情。

怎么连生病都想着……

他定定神，趁还没人看见，慌忙把那页草稿撕下来揉成团丢进抽屉里。

真是没骨气。

下午开完学生会会议放学的Karry刚出门口就被一个眼生的小学弟堵住去路。

那小学弟孱孱弱弱的，像极了某人。

“请问你是Karry吗？”

他疑惑地颔首，“是。”

“啊，是这样，的我们班的千智赫同学生病了，中午一放学就回家了，书包还没收拾，我们班没有同学和他住得近，听说你回家和他是一道的，就想麻烦你帮他收拾书包带回去……”小学弟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可以吗？”

他一听到便不自觉蹙眉，“病了？”

“对，烧得很厉害来着。”

Karry忽然想到那天放学千智赫冰冷的手。

……怎么又不照顾好自己啊。

“好，我现在去。”

小学弟的位置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课本按科目分类放好叠起来，根本不需要什么力气就把应该带走的收拾好了。

Karry蹲下来把他书本放入抽屉，眼尖发现了呆在角落里格格不入的几个纸团，出于好奇心，他拿了出来，在桌面上展开摊平。

每个纸团上的内容都一样，不过都是一个人的名字。漂亮的字迹伏在深深浅浅的折痕上，字字清晰。

Karry觉得心脏都在颤抖。

熟睡的千智赫被接连不断的门铃给唤醒，不情不愿地从被窝温暖的怀抱中挣脱，下楼开门。

当他打开门，看见Karry的时候，还朦朦胧胧地以为自己在做梦。

“Karry学长……？”

直到他看见Karry手上的书包才稍稍舒了一口气，“你给我送书包啊。”

Karry一听他病恹恹的声音，立马就黑了脸，“你嗓子怎么这么哑。”

“……”没有回答，只伸手在Karry手中拿回自己的书包，准备送客。

然而Karry好像并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就那样一直站在他面前，好像在等待什么。

千智赫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小心翼翼地问道，“……学长不回家吗？”

Karry的目光忽而凌厉起来。

“我先问清楚一件事情再回去。”

“……啊？”

他从自己的口袋掏出纸团，在不知所措的千智赫眼前展开，“这是什么？”

……

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发现了。

千智赫低头咬唇，什么也不说，只觉得铺天盖地的苦涩漫上心头，比以往每次都来得更为尖锐，更为痛苦。

还是被发现了啊……

闭上眼，往日怎样竭尽全力隐匿这份感情的日子仍历历清晰，却从此刻开始失去了所有意义。

Karry看着眼前如往日沉默的小学弟，忽然鼻尖一酸。

要不是亲眼看到，他曾经以为千智赫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他。

因为千智赫实在是冷清得可怕，以至于他从来看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束手束脚诚惶诚恐地对他好，又要暗自猜测。

那天他把千智赫的手抓过来放在他口袋一直牵着，自以为自己对他的心疼已经表达得足够明显，小学弟却还是没什么反应。

还有那天，自己不懂看眼色的兄弟瞎起哄，他慌忙看小学弟的反应，小学弟却仅仅微笑着，丝毫看不出情绪波动。仿佛全世界都和他毫无干系。

然后趁机叫他学打篮球，是因为希望和他也能并肩作战，可是他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

还有许多许多时候，他尝试从千智赫的表情，行动中发现“千智赫喜欢Karry”的信息。可次次在那人波澜不惊的性子前一败涂地。

可幸好。

幸好有这样一个巧合，把曾经的不确定悄然安抚下来。

Karry颤抖着开口，“如果我没有看见……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小学弟摇摇头，“我不知道。”

从第一眼看见千智赫，他就觉得他是颗小竹子，水波不兴，波澜不惊，那样清冷与孤独。

但是……

Karry走上前，一把将红着眼眶的小学弟搂入怀中，揉揉他的发，似是把所有的温柔都倾泻出来。

再也不会让你孤独了。

【END】

 ……感觉好烂。_(:з」∠)_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但其实我觉得……我把该写的都写了。

【好像还没一个段子写得好

希望罗布宝宝看不见这篇不然我在她心中的形象会崩塌……(●･ˇ_ˇ･●)